Fantastic Dreamer

在Tax Season時，因為每天要呆在公司至少10~12個小時，再加上很多時候是在客戶那邊查帳，所以在飲食方面非常不能隨心所慾。早餐因為總是在最後一分鐘才起床，所以只能帶個優格到公司配著咖啡當一噸。午餐就比較麻煩，一來因為前一天晚上根本就沒煮，所以拿不上有什麼剩菜剩飯可以吃，加上如果是去客戶那邊查帳，就只能跟著同事去那種加了很多的Cheese跟肥油的美式或義大利式的餐廳。而晚上更慘，因為回到家已經要九點多了，早就累到一點食慾都沒有了，更不要說是下廚煮飯，通常不是泡麵就是Joe直接帶來的外賣，等吃完了就差不多要到上床的時間了。


在這樣完全沒有品質的飲食下，全辦公室的人應該是都要瘦到纖纖細骨才是，相反的，根據非官方正式調查，一個Tax Season下來，辦公室平均每個人增加10-12磅不等。吃的這樣不營養，那到底肥肉都是哪來的？


如果只是三餐這樣吃也就算了，問題出在，因為大家壓力都很大，而你又無法做任何減壓的活動，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打開零食袋，拼命的往嘴巴裡塞。


因為我的隔間正對著廚房，所以每天從早上九點開始，我就可以一直不斷的聽到大家陸陸續續進廚房覓食的聲音。公司的廚房裡，有著大量的零食，從洋芋片到可樂，要喝的有喝的，要吃的有吃的，總之就是不讓我們有藉口外出覓食，如果把廚房裡的零食的卡路里通通加起來，可能可以養一隻巨型的抹香鯨了，當然就不用說通通塞到這45個每天耗在辦公室的人的體內。


據某資深同事說，在Tax Season裡，他的伙食費是”0”,他會很確定自己從早到晚都用公司這些”超級垃圾”的食物把自己給吃飽喝足才回家的。當然，其結果是平均增加的體重也因為他的關係，每個人足足又被栽贓了一整磅。


可是說實在的，一來不想真的變成一個300磅的美國人，再來是這些美式的零食對於我的解壓一點幫助都沒有。我就像是一隻只喜歡吃疏菜水果的天筑鼠，硬是被頑強的主人每日餵食著聞起來發酸的乳酪。


所幸在朋友的通知下，得知去年12月在開車約一小時左右的Cherry Hill 開了一家由台灣人開的中國超市。記得第一次跟這出國已經10年的朋友一起去這家超市的時候，兩個人因為看到架子上的陳貨感動到不由自主的眼睛流起汗來，感激到我們差一點就要去找老闆來，感謝他的造福蒼生。


因為時值Tax Season，所以不敢買任何需要處理的食物，頂多就是一些加熱後可以即食的半成品食物，和大量大量的思鄉零食。當天因為時間有限，趕著回家看醫生，所以就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小時的採買時間，買的是那麼的心慌，又那麼的心驚。深怕一不小心就錯過已經睽違多年的老朋友，深怕下次來老闆就像其他的亞洲超市一樣開始進一些便宜的越南跟大陸貨，深怕此次沒買下次這家店就因為經營不善倒掉了。


因此雖然在極為短的戰鬥其間採買，最後結帳時竟然要價美金兩百五十元，店家還很大方的還送了一包20磅的國寶米。滿滿的一整車的零食加上一顆喜悅的心。回程時一個分心竟開到了88Mile，當然一點都不喜歡男生的帥哥警察，當場老實不客氣的給了一張後來付了350元才銷掉點數的罰單。所以這一趟採買竟然花掉我近一個星期的薪水，被Joe罵到臭頭之餘，看著堆滿客廳的零食時，竟然有一種幸福的美好感覺。


因為新家離公司只有開車兩分鐘的距離，所以中午只要不是在客戶那邊查帳，我就會回家吃午飯，有時候吃即蒸即食的台南油飯，要不然就是吃前一晚煮的”寧記火鍋”再加一些油豆腐跟金針菇，中午的個人小火鍋在15分鐘內上菜。一邊看著從”驢子”抓下來的”霹靂布袋戲”一邊吃著我的台式午餐。要說有多台就有多台。


早餐就更精彩，從銅鑼燒到沙琪瑪，麻勞，米勞，義美蛋捲，小林煎餅，法蘭酥，再加義美夾心餅乾的一路吃下來。同事看我宛如六個頭的外星人吃著一些外星球來的食物，不時兼著問 ”聽說亞洲人吃貓跟狗，不知道你有沒有吃過ㄚ？”


當然，下午到四點左右，正值全公司的覓食高潮時間，我就窩在自己的隔間裡，開始一包又一包的進攻著我的存糧。比較迅速的像是義美那一口可以吃完的小羊羹，綠茶口味甜而不膩，剛好可以把正在急速下降的血糖稍微的拉昇起來。想吃鹹的口味時，不沾手的”旺旺仙貝”跟”不吃不可”也是很好的選擇。可以空出一隻手的時候，各種口味的乖乖正好可以一次解決一包，奶油乖乖，五香乖乖，花生乖乖，再加上新口味的草莓跟煉乳乖乖，這樣可以幫我渡過一個血糖不濟，昏昏欲睡的午後。


等到再晚一點，就泡杯”三點一刻”的奶茶，然後打開可口奶滋，將可口奶滋泡到奶茶裡然後再拿起來吃。這時候不僅是減壓強神，根本就已經達到一個自然High的境界了。


晚上回到家，雙手自由了，一邊煮著寧記火鍋的料底，一邊開著一包大溪豆干來吃，要不然牛肉乾，豬肉乾或是珍珍魷魚絲都行。等火鍋煮好了，雖然已經被自己給塞的差不多飽了，還是可以自己一個人幹掉半鍋，然後剩下半鍋明天中午吃。


從小以來腸胃吸收便不是很好，總可以大吃大喝而不會胖，可是在經過四個月將自己當成製造鵝肝醬的鵝來餵食後，體重果然直線上昇從132磅一路狂飆到148磅，完全超過辦公室的平均增加值。悲慘的是，這全部的重量並沒有平均分配到身體的適當部位，全數集中在中間那一圈，衣服一脫，十足十的像是衣索比亞難民營裡的大肚小孩。Joe沒有在那時候把我甩了，去另結新歡可真是我的福氣阿。


到四月要去客戶那邊查帳時，早上連換四條西裝褲還是沒辦法把自己那肥胖的腰身順利的塞進褲子裡，只能硬是吸氣把自己裝進分明就是太小的褲子裡。更不用說彎腰要去撿東西時，那種辛苦真是讓我不禁佩服起那些身上帶著300多磅的男女同事們。他們的辛苦，我終於可以體會了。而每天在下班一進到我的車內第一件事就是，把皮帶解開，褲頭的扣子打開，然後深深的喘一口氣。


每每在辦公室提起該要減肥時，同事看著我一付那種，你是有病喔，褲子買大一點就好了，你根本就一點都不胖ㄚ。雖然這樣可以暫時的安慰我自欺欺人的大腦，不過我確實知道自己該減肥了。


Tax Season一結束，一半以上的同事第一件事就是報名去健身房，我當然也馬上報名離家走路五分鐘的健身房。因為真的肥胖到自己無法忍受的地步，所以在第一個月的健身計畫裡，幾乎是一星期去五天，一次運動兩小時的瘋狂銷耗卡路里。果然在五月底過磅的時候，磅秤上的數字終於從148掉到142，雖然離我理想的135還有一段距離，可是知道只要努力就可以達成減肥後，心理著實的安心了許多。就連那條穿了會讓Joe慾火焚身的牛仔褲也可以再次順利的穿上。這時後，完全沒有居安思危的我又開始放縱自己了。


六月對於我跟Joe來說都是不可能減肥的一個月，他的生日六月九號，我的生日六月18，剛好他包辦前十天我包辦後十天，剩下的十天還會陸陸續續的有慢半拍的朋友請吃飯。所以整個六月就幾乎是夜夜昇歌。整個大南紐澤西的好餐廳，全部都快要被我們給吃遍了。


他的生日我安排，所以在那十天裡從大西洋城P. F. Chang 一路吃到紐約。還經過我表弟介紹去紐約一家被Zagat Survey評比高分的北平烤鴨店吃烤鴨。那拿來烤的鴨在皮和肉之間一點肥油也沒有，就像是那隻鴨在成長的過程中天天都有被放出來被黃鼠狼追一樣，肌肉結實沒有多餘的油膩，配上上好的醬汁，可說是人間美味。更不用說那家在紐約出了名的四川店”五糧液”，他的紅油抄手，四川涼麵，好吃到我這不太吃辣的人都忍不住一口又一口。當然不能忘了一定要去”鹿鳴春”吃他的小籠湯包，那湯包咬破後鮮美的湯汁流到湯匙上然後就著小籠包一起吃下去。根本就是讓人銷魂到極至的地步。Joe完全不能理解，在跟我約會的三年內，為什麼Tripp可以連一口中菜都不願意吃呢？


在紐約吃東西有個好處，飯前要走一大段的路，飯後又要走一大段的路。所以即使吃再多的卡路里，也可以安心的被消耗掉。等到中間的十天我生日，那情況就不太一樣了，Joe訂的是西餐廳，他朋友請的也是西餐廳，於是我們就一路從龍蝦大餐到Crab Cake，一路吃到最後生日當天的”盧斯奎”的海陸牛排。因為這些餐廳都是高水準的，所以除了叫價驚人外，所端上桌的菜也都是一流的水準。所以無可避免的，做鵝肝醬的鵝又再次被抓起來猛灌狂食了。悲慘的是，因為這邊都是開車去餐廳，所以每晚在從開胃菜到甜點一道又一道的猛灌後，竟又沒運動的開車回家躺在床上喘。當然，邪惡的衣索比亞小肚就又悄悄的又整軍再起。


然後，沒有褲子穿的肥小鵝，就又只好進健身房報到，希望藉由每一分鐘的運動來消耗掉這些過多的肥油，等到消一點了，就又去各家餐館飽食一噸。於是體重與美食就像六道輪迴一樣永不休止。


我大學畢業那年體重是46公斤，也就是101磅，穿的是25.5腰的牛仔褲。來美國第一年的時候是52公斤 (114磅)，28腰。整整七年要過去了，我竟然變成了65公斤，31腰的中年歐吉桑。是真的美國食物比較好吃嗎？還是我年紀大了代謝變慢了？


上星期去紐約的法拉盛Mall，看著阿宗麵線，油豆腐細粉，蚵仔煎，紅豆餅，我竟恨不得我有五個胃可以讓我每一樣都吃下去。在吃著這些東西，然後遺憾竟然還是不像記憶中的味道的同時，我終於發現，一直以為自己一點都不思鄉的我，竟然是如此的依賴這些從小熟悉的食物在支撐自己在美國的歲月。雖然大家都說這邊的東西不夠好吃，也雖然來一趟法拉盛吃這一噸飯得花我來回將近七小時的路程。可是我知道，下次等到我思鄉病又重到我不自知時，我還是會乖乖的坐車來吃這一噸不是很滿意的”假臺灣小吃”。


終於瞭解，原來紐約42街的吉野家並沒有好吃到讓我每次都可以吃到銷魂忘我的境界，是我的身體回到了在台灣星期天禮拜完後跟母親一起去教會旁邊的吉野家的那噸午餐讓我感動。也終於瞭解，為什麼在下班後疲憊到全身無力的Tax Season的夜裡，我還要燉一鍋白粥，就著肉鬆跟大土豆麵筋來拯救我乏力的身軀。原來那一鍋又一鍋從記憶中流出的”母親的味道”，是讓我這幾年不思鄉的維他命。我跟Joe說，等到我綠卡拿到，第一件事就是回台灣一個月，我要把台南鱔魚麵，北斗肉丸通通一次吃到過癮，然後再心甘情願的回美國。


現在的生活安定，除了有個愛我的男人，房子也買了，工作也算穩定，如果說還有什麼可以讓我更滿足的，那就是希望有更多那種讓我吃了會黯然銷魂的台灣小吃開在我家附近。我一定會做一個最好的顧客，發誓忠貞而永不變心。不過到時候如果回台灣你們看到一隻很肥很肥的小熊，請念在朋友一場，就口下留情吧。